说我家是草根之家并非自嘲和谦虚,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我家在我以上所知的几代均为文盲,到我这代开始才有所好转。不过几个姐姐文化程度都不高,最高的也只有初中文化。有一句形容不会识文断字的话,叫做“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而我的父亲则还要差,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不用说写了。我们家姓“俞”,父亲硬是要将“偷”认作“俞”,为此还闹出过不少笑话。但就是这样一位父亲,以其自身的行动和严格的家教,打造、规范、形成了我家没有文字记载的家训。
父亲是一名汽车司机,按理说,家里总有几把像样的榔头、扳手,可我们家一样也没有,父亲从来不把他修车的工具往家里拿,母亲常常抱怨父亲说,别人都会拿几件工具放在家里用,就你死脑筋,公归公私归私,太一本正经了。有一次,我对母亲说,能不能让父亲教教我学开车。母亲试探地将我的想法告诉了父亲,可父亲板起脸认真地说:“怎么可以用公家的车教自己的儿子学车呢,这可不符合规定,是犯法的。”
我大姐六、七岁时,有一次走过菜市场门口,在一大堆废弃的茭白壳堆里幸运地捡到了一个茭白,顺手拿了回家。父亲看到后问:“茭白哪里来的?”大姐回答说是捡来的,父亲立马瞪出眼睛大声说,小小年纪就说谎,长大后还了得,一定要说茭白是大姐偷来的,并让大姐哪里“偷”来的还回到哪里去。
上世纪70年代初,我上小学,那时候国家尚处在经济短缺时期,买烧火炉用的柴禾需要凭票供应,家家户户都非常紧缺。有的人家就拿根长竹竿,在竹竿的顶端装个钩,将路边行道树上枯萎的树枝钩下来,拿回家生火炉。有一回,我在公园里玩,发现草地上有一根被风吹落的枯树枝,我便把它拖回了家,准备拿来烧火炉。父亲发现后严肃地对我讲,这是公家的财产,不能往自己家里拿,盯着我将枯树枝放回了原处。
小孩子之间玩耍,难免会发生矛盾纠纷,如果被我父亲知道了,不管是我对还是我错,免不了要被他大骂一顿。遇上是我错的话,还会领着我去邻居家上门道歉,并由大骂一顿升级为狠狠地揍一顿,让我长足记性。
由于父亲目不识丁,“岳母刺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故事、道理自然是跟我们讲不了多少的,可父亲的身教和那近似苛刻的家教,在我们姐弟心目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通过我们的传承,渐渐地形成了我家不成文的、无记载的、依靠口传心授和只可意会的家训。我把它概括为“做人要老实,要规矩,要和气,不好贪小便宜”。
如今,父母都已驾鹤西归,我们姐弟几个以及我们的下一代,虽没有光宗耀祖的成就,但为人都比较朴实本分,规规矩矩,守节奉公。我爱人自嫁到我家后,尊老爱幼,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与家人和睦相处。我儿子也已长大成人,在家训的熏染下,他在上大学时入了党,现在是一名基层民警,从警近三年,已二次获得嘉奖,我想这些也应该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家训的传承,固然需要归纳、总结、提炼、完善,以文字的形式记载下来,成为家族成员自觉遵守的行为准则和操守,如郑义门的《郑氏规范》,历经了郑氏家族十五代人流传至今。然而,家训的传承更需要前辈的为人师表、言传身教,以及我们后辈们一代代的感悟和践行。(作者:驻市委统战部纪检组副组长 俞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