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放假,处长李磊到老同学田水清家喝茶,二人相谈甚欢,这时,老同学拿出一幅临摹的字画作业请李处长指正,说是专门为他画的。李磊没当一回事,第二天下班,发现妻子已将字画挂起来了,细细欣赏后,愕然发现这竟不是昨晚看到的临摹之作,而是价值连城的真迹。妻子还说,与字画封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王总的名片。
这个王总李磊并不陌生,他是李磊现在负责的一个项目投标人之一。妻子见丈夫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放大镜在画上仔细查看,不禁有点担心地说:“阿磊,要真是真迹的话,可不是件小事,你可要谨慎啊!”
这幅画画的是山间一道清泉,怪石嶙峋,草木繁茂,泉边还有一只觅食的水鸟。整幅画气韵流动,仿佛听得到淙淙的水声。哪知李磊放下了放大镜,轻松地笑了笑道:“自然不能收,明天我就拿到办公室去还给王总。”
听丈夫这么说,妻子才放下了心。只是第二天下班,却见那幅字画仍挂在墙上,李磊若有所思地坐在画前出神,妻子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你没有还给王总么?”
李磊转过头道:“今天王总来办公室找过我。”
妻子有些着急地道:“那你为什么不还给他?”
李磊道:“这幅是清代初年‘四王’之一王翚王石谷所绘《清泉图》。但我昨天就看出来了,这不是真迹。”
妻子一怔:“不是真的?”
李磊点了点头:“因为造假用的是明纸明墨,而且画笔深得王石谷三昧,一时我也看走了眼,后来才看出端倪。”
妻子松了口气道:“赝品的话,就没什么大不了吧。”
“就算是赝品,虽不能和真品相比,也是价值不菲。”李磊摇了摇头道,“只是王总今天跟我说,他就是王石谷的嫡系子孙,这幅《清泉图》是他家代代相传的古董。”
妻子这回真的呆住了,喃喃道:“难道……是王总的哪一代祖上画被掉换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明天麻烦你陪我去一趟田水清的画室吧。”李磊说道。
田水清和李磊两个少年时都因为有绘画的爱好,拜在一位老画家门下。不过后来李磊没有坚持下去,田水清却一直在此道深耕,现在已经是位小有名气的国画家了。见李磊夫妇来了,田水清有些意外。等李磊把那《清泉图》交还给他,说不能收时,田水清才明白过来,连说那是王总的一片诚意,李磊却只是笑而不纳,只说些年少时同在老师门下学画的情景。正说得兴起,听得门铃响,李磊忙迎了出去,一会儿,进来的除了王总,还有个白须白发的老先生,正是田水清和李磊的老师!
只听李磊说道:“王总,您委托我鉴定的那幅画,我自知才疏学浅,不敢妄断,所以请了我和田兄的老师出来。田兄,请你将王总那幅《清泉图》给老师过目。”
王总被李磊叫来时,还以为是要说招标的事,哪里想到居然成了鉴定书画?但也不敢多嘴。老师听了却是呵呵一笑道:“阿磊,你天分不及水清,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仍不肯放弃这爱好啊。行,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田水清这时却有点尴尬道:“老师,稍等。”说着进了内室,从里面拿出了那卷画挂了起来。李磊的妻子听丈夫说过这画是赝品,心里不禁一颤,心想万一被老师看破,王总岂非要下不来台?
当画一挂起来,老师马上掏出个放大镜细细看了半天,这才退后长舒一口气道:“果然是王石谷真迹!”
李磊道:“老师,您是怎么判断这幅画是真迹的?”
“王石谷当初是虞山画派的创始人,生前就得享大名,为防人造假,所以总是在很隐密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老师说着,指着那水鸟道,“秘密就在这水鸟头上。水鸟头上共画了十八根翎毛,隐隐正是王石谷名字的‘翚’字。王石谷签字用的是貂须笔,而且气息宁静,才能写到如此之细。后人就算有这支笔,也没这股气了,根本模仿不到位。”
王总在一旁叹道:“我以前送去鉴定,也说是真迹,却没说怎么判断的。听了老师的话,才是茅塞顿开啊。”
不等王总再说什么,李磊马上道:“王总,这是您家传之宝,还是收起来吧,别弄坏了。田兄,你说是不是?”
画室里,几人又听老师说了一些绘画上的事,这才各自回去。送老师回家后,一肚子谜团的妻子迫不及待问道:“阿磊,你不是说那画是赝品,怎么又成了真的了?”
李磊笑道:“今天我拿到画室的那幅,和给老师鉴定的,并不是同一幅啊。”
妻子吃了一惊,“你是说……田水清伪造了一幅?”
李磊收起了笑容,神情有点凝重地点了点头:“是的。田水清的画笔非常优秀,几可乱真,但正如老师所说,他心不够静,所以就算知道王石谷这个签名的秘密,这么小的地方他也只能画出十来根翎毛来。”
“原来如此!如果你收下了这幅画,这偷梁换柱之计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但你为什么不明说,却要麻烦老师出来搞这玄虚?”
“田水清毕竟是我老同学,相信他也只是一时昏了头。现在不是挺好?王总留下了他的传家宝,田水清保存了他的好名声。而我,”李磊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微笑道,“我也留下了我最宝贵的东西。”(作者:张哲文 图片:朱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