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场以橘子为主的线上直播带货，正在某直播台如火如荼地开展，主播正是前段时间以撞款“明星脸”而一炮走红的副局长凌清跃。可是开播没多久，直播弹幕里突然出现了很多词条，都是一水儿的“大家千万别上当受骗了！”“橘子有问题，大家别买！”看到弹幕，凌副局长瞬间由刚开播时的兴奋转为疑惑，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直播间遇到“舆情”。

“请大家放心，我们的水果质量绝对没问题！”凌副局长指着台面上摆放的一大盒橘子极力解释道，“你们看，我随便剥一个，品质都没得说！”剥开的橘子果肉饱满，晶莹剔透，就连果皮上残留的枝叶都翠绿欲滴。可就算凌副局长一直在努力挽回，在线观众一下子还是少了一半，下单量更是寥寥无几。上次直播因为订单量大，这次还特意提前告知果农多采摘些橘子备着……想到果农们可能要为此蒙受损失，凌副局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下播后，凌副局长去果园走访了几处农场，看到果农们仍在兴高采烈地摘着橘子，俨然不知道直播间刚发生的事故。他翻了翻果农们摘下放在框里的橘子，每一个都个大饱满、色泽鲜艳，跟他直播时剥开的那个别无二致。

源头上没有问题，那会不会是转运出了问题？凌副局长又赶到村委会。橘子的转运一直是村委会在牵头的，他必须问个明白。村委会主任老赵告诉他，橘子是由果农们各自采摘装箱后，送往村头的胡哑巴那里集中转运的。

胡哑巴是村里唯一的聋哑人，改革开放以后，村里人陆续到沿海城市务工赚钱，胡哑巴因为身体原因只能留守村里做些农活。后来在老赵的协调下，一些村民将自家闲置农地留给胡哑巴种点粮食卖钱，只收取收成的百分之十作为土地使用费。后来随着科学技术下乡、支持农民工返乡创业等政策的落地实施，在外务工的村民们陆续回来，准备重拾农地种植果树，胡哑巴“手上”的地理所当然就还了回去。胡哑巴为这事愁了很久。

胡哑巴没了生计，村里也不能不管，老赵顺势而为，将水果转运站设在了胡哑巴家所处的村头处，也算是又为他谋了条活路，为民办了件实事。

凌副局长跟老赵在天黑时赶到了胡哑巴的转运站，车辆一路颠簸的两人像是散了架。他们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满地的烂橘子，果农们送来的整箱件也被拆开了，胡哑巴正在从里面边挑边换着。

两人散了的骨架一下支棱了起来，“胡哑巴！”凌副局长大呼一声，一想哑巴听不见，转而对老赵说，“明天把这中转站撤了，暂由村委会负责。”

老赵也是气极，胡哑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私自来个“偷梁换柱”，用自家的烂果换掉别家好果，再把好果卖掉自己赚上一笔。这笔账可算得好精啊！

很快，中转站改设在了村委会。自此后，直播间也再没有人反应橘子有问题。凌副局长直播带货热情一日比一日高涨，村委会主任老赵的心也一日比一日踏实。

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月不到，直播间里又有人开始刷屏反映起了问题。凌副局长第一时间去了村委会中转站，站里正在装运着橘子，一箱一箱都是新鲜完好的，没有任何问题；联系物流公司，对方也否认暴力运输并提供了卸货视频。

晚上，凌副局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问题到底出在哪呢？”他想起了胡哑巴换橘子的行为，“难道哑巴这是另有隐情？”凌副局长一个翻身起床，急忙向胡哑巴家赶去。

胡哑巴家门紧闭，敲门不应。院子里新收留了一只狗，对着凌副局长狂吠不止。凌副局长无奈正准备离开，转身注意到了门头上闪烁的红光，这是有次局里下乡安全检查，为胡哑巴的中转站特意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摄像头！对啊，真相不就在里面吗！凌副局长将内存卡拆下带回了家，翻到他去胡哑巴家里那天的影像，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惊呆了。只见胡哑巴拆开一箱又一箱橘子，一层层拨开隔档用的草纸，将烂的橘子挑出来扔在地上，再用自家好的橘子替换上，还在每一层中又增加了一层泡沫板。

凌副局长神情一下严肃起来，他使劲凑到屏幕前，认真查看了多个视频，逐渐搞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问题就出在这层泡沫板上。他记起来了，村委会当初对外公示招标采购大批量的纸箱和泡沫板用于包装运输水果，可为了省钱，泡沫板用完后，果农们用了价格更低廉的草纸代替。虽然草纸也能起到保护作用，可果农们为了橘子保持新鲜，会留上一段带枝叶的“把儿”，在平路上运输自然不会有问题，恰是通往胡哑巴家这段路崎岖不平，车辆一路颠簸过来，没有泡沫板隔档的橘子互相撞击，只要有一个橘子被“把儿”戳到流出果汁，将草纸浸湿，草纸就彻底失去防护作用。

胡哑巴就是看到浸出的汁液打开检查，发现橘子有损坏，便摘来自家橘子替换，还找来泡沫板进行防护。可还是有部分橘子刚开始损伤不明显，胡哑巴未发现，等一番长途运送，到了顾客手中自然就成了“有问题”的橘子。

中转站搬到村委会后的这段时间，一开始橘子还未完完全全熟透，橘子皮不易被戳破，但随着橘子熟透，果皮变得更加柔软，草纸也就护不住了。

第二天天刚亮，凌副局长就赶往村委会。他要向老赵，不，向全体村民还有直播观众，洗清胡哑巴的“冤屈”……（作者：王静 图片：朱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