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几乎在宋朝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几起几落,极不顺利。这一生让他后悔的事情可能不少,但在亲民爱民这个大节上,他无怨无悔。
因为他多年在地方上任职,跟老百姓较为贴近,能体会到朝廷的每一项政令都会牵动老百姓的生活甚至死活。他一度反对新法,说新政不便民生,朝廷操之过急。新政推行十年,受到些挫折,司马光以垂老之年主掌政务,随即废弃新法。苏东坡又认为新政已推行十年,百姓渐渐有些习惯了,如另砌炉灶,无疑是再一次折腾,苦的仍是百姓。就这样,苏东坡的政治生涯中便里外不是人,因而一再遭遇贬谪。
苏东坡是我国文学史上杰出的诗人和散文家。他的许多诗在明白如话的句子里,却表现出高远深邃的意境与浓郁厚重的感情。他的诗多有“街巷俚语”出现,看似信手拈来,实际却奇趣天然,妙不可言。这是苏氏的天赋,更是他亲民“接地气”的收获。据《竹坡诗话》记载,苏东坡出任黄州刺史时,有一位姓何的名士请他小酌。席上酒肴甚丰,其中有一盘油果,吃起来非常酥脆可口。苏东坡很喜欢,边吃边笑着问:“这东西叫什么?”主人回答道:“是家妇亲手所做,无非想出个新花样,没有什么叫法。”苏东坡说:它突出在一个“酥”字,我看就叫“甚酥”好了。从此,黄州地方,一时以制作“甚酥”而出名。后来,苏东坡又去一家姓潘的家里做客。主人慕苏东坡大名,为他酿了些甜酒。苏东坡连喝几杯这种糯米“错”着水的饮料,觉得醇香甜美,很是喜欢,说这种“错着水”味道很美!好客的主人见他喜欢,就装了一坛子,派人送到他府里去。一天,苏东坡公事完毕,出门野游,在花前解下腰间的葫芦,独自饮酒遣兴。他忽然想起那位名士家的“甚酥”和潘家的“错着水”,于是便写成小诗一首,分别派人送去。诗是这样写的:野饮花前百事无,腰间惟系一葫芦。已倾潘子“错着水”,更觅君家为“甚酥”。
故事中,苏东坡爽朗、直率的性格,跃然可见。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名噪文坛的大诗人,与百姓如同家人一样,互不见外,苏东坡能以民间口语入诗,而且平易、风趣,更值得后人借鉴。
宋朝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牡丹花盛开时,地方太守多要举办盛大的万花会。宴会的场所,用牡丹花作屏障。甚至在屋的梁柱及斗拱上安装竹筒贮水,用来插花,人们一抬头,满眼都是鲜花。而扬州则盛产芍药,蔡京任淮扬知州的时候,也仿效洛阳的做法,举办万花会,且年年依循旧习,老百姓深受困扰。元祐年间,苏东坡到扬州任职,刚好也遇上花季,办事的官员向苏东坡报告这多年的惯例,苏东坡裁夺停办。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为这个体贴民意的决策欢欣鼓舞。苏东坡写信给朋友王定国说:“办一次花会要用成千上万的花朵,办事官员借机从中谋取私利。我已将它停办了,虽有点煞风景,但也省去许多不良后果。”民众认为这是英明举措。
苏东坡任徐州知州时,曹村一带黄河堤坝决口,洪水流入梁山泊,几股水交汇到一处,直奔徐州城下。水势渐猛,来不及排洪,徐州有被冲垮的危险,有钱有势的大户纷纷外逃。苏东坡说:“大户人家外逃,全城百姓也会动摇,还能靠谁来守城?只要我在这里,就决不让洪水冲垮徐州。”他派人把逃走的大户规劝回来,又到武卫营给卒长鼔劲:“洪水冲城,军民要团结一心,严防固守,即使是禁军也要为守城出力。”卒长说:“您都不怕危险,我们更应当奋不顾身守城。”苏东坡率领全城军民筑起一道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连徐州城。大雨和徐州较劲,越下越大,可徐州人在苏东坡的鼔舞下,三次把即将被淹没的城池保住了。苏东坡把自己的办公地点也设在堤上,几次路过家门而不入,官员们分片包干,各守一方,终于保住了徐州。
苏东坡如此爱护百姓,连政治立场与他相悖的人也不否认。有一个叫曾旼的文人,刚被免去州学教师,路经真州,遇见吕惠卿(吕曾做过北宋宰相,政治改革家,王安石变法中的二号人物,为推动变法做出了许多贡献)。吕惠卿问他苏东坡是怎样的一个人。曾旼说:“聪明人!”吕惠卿不无藐视地说:“就像尧一样聪明,舜一样聪明吗?还是像大禹那样聪明?”曾旼说:“东坡先生虽不是你所说的那三种聪明,但还是十分聪明啊!”吕惠卿说:“苏轼学什么人?”曾旼说:“他学孟子。”吕惠卿更加不屑,站起来说:“什么话?不伦不类!”曾旼说:“我之所以说东坡先生学孟子,是因为他和孟子一样,都是最重视百姓。”吕惠卿听了之后,点头默认,无话可说。
苏东坡的百姓情怀也表现在勤政上面。苏东坡对杭州人贡献很大。宋代,由于人为和自然变化等原因,西湖被水生植物淤塞,湖水有涸竭的危险。苏东坡前后两次任职杭州,相距十五年,而这种淤塞情况日渐严重,因此西湖应立即疏浚河道。苏东坡除了进行例行的疏浚,并将淤泥用以修筑长堤之外,还开放原来的水域供百姓租用,以种菱角。种菱角要先清除原先的植物才可以下种,防止封塞,而在收成的时候,又可带走部分淤泥;租金还可以用作下一年疏浚的经费。苏东坡利用他的智慧,不向朝廷要钱,也不增加百姓的负担,发展生产,改善了民生,也增加了地方的财源,可谓一举数得。杭州人感念苏东坡的作为,给了这位读书人很高的评价。(高深)